马镫:骑士时代的开端
作者:黑色秦风
历史上公认的最早的骑兵出现在3000年前的亚述王国。公元前216年,西方的伟大军事天才汉尼拔带着他的4万名雇佣军,其中骑兵1.4万人,与罗马的8万名士兵在坎尼一场激战,结果汉尼拔以6000人的代价换取了7.5万罗马人的生命。从此,骑兵作为欧洲战场的主力开始慢慢崛起。
早期,欧洲没有马镫。骑兵为了不从高速奔跑的马背上掉下来,不得不依靠自己的腿牢牢地夹紧马腹,并且抓住粗硬的缰绳维持平衡。毫无疑问,这样的姿势是不可能冲刺杀敌的。到亚历山大率军东征、横扫中亚大地时,他的将士们的双腿还是在马腹的两边空荡荡地悬垂着,没有任何支撑。
后来,马镫由中国传入了欧洲。这个看似不大的历史事件改变了欧洲的命运。
美国历史学家林恩_怀特说:“只有极少数的发明像马镫这样简单,对历史却产生如此催化剂的作用。”
英国博士李约瑟把马镫对欧洲历史的神奇作用用一句话揭示出来:“就像火药在最后阶段帮助摧毁了欧洲封建制度一样,中国的马镫在最初阶段帮助了欧洲封建制度的建立。”马镫的使用为骑手们在马上找到了一个支点,使得骑兵更具备冲击力和近身肉搏能力。
欧洲人踩着中国的马镫进入了骑士时代。
那么,骑兵在中国又是怎样登上历史舞台的呢?
马在我国被驯养,大约在新石器时代晚期。马以其快捷健走、力大温良的优点,很早就被人类所认识。早期马多被用来驾车,春秋战国时期,各诸侯国的军队最初都是以步兵和兵车混合为主,动辄都是几十万,而骑兵最多不过五六千骑。
一直以来,人们都把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当作中国骑兵的起源,但我认为,首先使用骑兵的国人(西周意义上的“国人”,不包括戎夷蛮越等胡族),是秦人。周室东迁后,世代为周天子放马的半游牧的秦人以骑对骑,与西北胡族展开血战,恢复国人在渭水流域的统治,秦军骑兵也是中国骑兵的起源。
然而,当时的秦军骑兵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骑兵,他们只是依附于步兵和车兵的辅助兵种——这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当时,仍是一个没有马镫的年代……
胡服骑射为赵国训练了一支强大的骑兵,改变了军队装备和作战方式,让骑兵成为了与步兵车兵相提并论的独立兵种。这是军事史上一项伟大的变革。此后,各诸侯国都开始发展骑兵。
然而,在当时,骑马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没有马镫,当马飞奔或腾越时,骑士们只能用双腿夹紧马身,同时用手紧抓马鬃才能避免摔下马来。陕西临潼秦始皇兵马俑的出土是我国考古的重大发现。在秦始皇兵马俑二号坑中出土了许多与真马大小相似的陶马。马身上马具齐备,但就是没有发现马镫。
马镫虽然很小,作用却很大,它可以使骑士和战马很好地结合在一起,把人和马的力量合在一起,发挥出最大效力。马镫最早是由中国人发明的,但准确的时间目前学界尚无定论。
所以在战国,虽然大规模野战、歼灭战和攻城战屡见不鲜,但骑兵的运用仍停留于侦察、骚扰、掠阵、掩护上,著名的秦军大阵,也是以步兵和弩手为主力,骑兵也没有完全取代战车成为野战的主要机动力量。
战国是铁器的萌芽阶段,但从整体上看,战国军队仍处于青铜时代,铁器在当时十分昂贵稀少,只有在农具上才能使用。人们高呼是铁器促成了中国的首次大一统,可在我看来,战国和秦朝,恰恰是人们将青铜的效能发挥到及至的时代。
秦,这个中国历史上最另类、最黑色的朝代,宛如它的缔造者,内蕴深厚却又锋利易折的青铜一样,好似一颗流星,光芒而又短暂的划过历史的天空……
我佩服项羽,这个被后世脸谱化了的军事家,在彭城,用三万骑兵,屠杀了刘邦的五十六万联军,写下了中国军事史上骑兵独立作战、并创造辉煌战绩的第一笔!彭城之战,是骑兵机动性(从临淄奔袭彭城)、隐蔽性(从联军侧翼迂回背后一整个大圈子而未被发现)、扩张性(三万骑兵拉开扇面兜住了整整五十六万人)的完美展现——从此,骑兵一跃成为冷兵器第一军!
正因为有了彭城惨白、也正因为看到骑兵的强大战力,刘邦立即派萧何在关中在投诚的秦军骑兵基础上组建汉军骑兵,这便是后世令人闻风丧胆的汉军骑兵的先祖。
青铜的秦,瞬间崩亡;铁质的汉,如风登场。
大汉无疑是最令国人热血沸腾、怅然神往的年代——
“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匈奴不灭,何以家为!”,
“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
如果说秦军是用顶级的青铜装备和法令武装起来的战争机器,那么西汉的大军就是用战马的咆哮和民族的热血激发起来的膘悍之师!在马镫刚刚由上马的踏脚演化成单边蹬的年代,我们的骑士只用一条腿,便打下了一片大大的疆土、谱写了一曲热血战歌、杀出了一个民族张扬与爆发的脊梁!
你能想象,李广、卫青、霍去病、马援、吕布,他们都是右脚悬空在马背上作战的吗?
我不得不佩服匈奴人,在那片广袤的大草原上,他们只用双腿夹马,就威胁了中原几百年!
双边镫的现世
吉林市郊帽儿山墓地是20世纪八十年代发现的,其年代大致相当于西汉中晚期至南北朝。1993年在帽儿山墓地18号墓中出土了一副马镫,用铜片夹裹木芯,以铆钉缀合加固。这是我国出土年代较早的马镫。
1965年至1970年,南京象山发掘了东晋琅琊王氏族墓群,7号墓中出土了一件装双镫的陶马,墓葬年代为东晋永昌元年(322)或稍后。这件陶马的双镫是已知双马镫的较早实例。
1965年在辽宁北票西官营子发掘了北燕冯素弗墓。北燕是公元四世纪初迁至辽西的汉族统治者冯氏在前燕、后燕基础上建立的鲜卑族国家,冯素弗是北燕王冯跋的弟弟。这是一座时代明确的北燕墓葬。墓中出土了一副马镫,形状近似三角形,角部浑圆,在木芯外面包镶着鎏金的铜片。
由此可见,双边蹬是在两晋时期在中国的贵族和军队中普及的。
我们可以用骑自行车来联想一下骑马的情形:单脚蹬板上车时,身体的重心偏向一侧,双手和腰腹的力量主要用来维持另一侧的平衡;可当双脚踏板行车时,身体就能自然的直立、甚至能够双放手做出一些动作。骑马也是这个原理,当骑手的双脚能够“站立”在马镫上时,就能腾出双手、解放腰腹的力量,使选择兵器和做动作具有更大的自主性。
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赛马场上骑手冲刺时都是起身站在蹬上、臀部离鞍、身体前倾做动作——而这一切,都是基于马鞍两边都有马镫;换言之,在没有马镫时代,骑手只能用双腿横向施力来抵消重力,这就很难让臀部离鞍;臀部不离鞍,等于整个骑手的重量都压在马背上,试问战马又如何发力冲刺?
所以双边蹬的发明和普及,对骑兵的大规模运用和战术进化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双边蹬再晚百年面世,五胡的骑兵能够如此肆虐么?当然,历史有其固有的规律,不是一件器物就能改变的;然而历史偏偏又有如此多的巧合,在一副小小的马镫上烙下深深的印记……
马镫发明后,很快就由中国传到朝鲜,在公元五世纪的朝鲜古墓中已有了马镫的绘画。至于流传到西方的马镫,是首先由中国传到土耳其,然后传到古罗马帝国,最后才传播到欧洲大陆。
不过在我看来,欧洲的,只能说是“骑士”,而非“骑兵”。骑士与其说是一个兵种,不如说是一个阶级、是身份和荣誉的象征。等级,在“士”和“兵”上很明显的被区分开来。
真正把骑兵的威力发挥到及至的,是蒙古人。欧洲人把蒙古骑兵称作“黄祸”,不单因为他们的黄皮肤,更因为蒙古骑兵就像黄色的沙暴般席卷而来,湮没一切……
关于蒙古骑兵的战术和生存术,这儿不再赘述;我要说的是,当蒙古人咆哮着直起身躯、翘起臀部、弯弓挥刀的那一刻,骑兵,迎来了它最辉煌的时代!
正如游戏里设置的:骑兵克步兵,步兵克弓手,弓手克骑兵——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火器的诞生,仿佛诏告了一个时代的完结。
中国人的发明的马镫帮助欧洲建立起封建制度,
中国人发明的火药又帮助欧洲摧毁黑暗的统治……
当八旗锐骑在八国联军的枪炮下一排排倒下,
当曾经大败俄罗斯哥萨克骑兵的波兰骑兵在德国人的坦克面前血肉横飞,
当祁连山脚下最后的骑兵连被撤裁,
当老兵们封起铮亮的雪枫刀……
结束了,骑兵的时代;
那曾经辉煌与荣耀的马镫,默默的耷在老马的鞍旁,锈迹潸然……